顾萘

0313

越界(四)

崔连准一开始真没发现崔范奎,不是他神经大条,他一夜没睡,很疲惫很累,骨子里的警惕放下了不少,他抽烟来放松一下心态。


谁知道崔范奎跟人居然跟得如此光明正大,完全无视忽略了自己异于常人的大嗓门。


崔范奎在背后一直不停地嘀嘀咕咕。


“别挤了别挤了!我跟不上人了!”


崔连准:……


正走着,刚好看见一个小拐角,崔连准有意地把步子加快了些,一个晃身,隐藏了起来。


然后崔范奎就在自己面前气恼地抱怨。


皱着眉头气呼呼地跺脚。

书包带子上的小熊玩偶和他简直一模一样,蹦蹦哒哒的。


倒像是崔连准不对了。


少年的背影比他想象中还单薄,身形匀称,女生见了可能都自愧不如。


崔连准手指举着烟,抽了两下,主动开了口。


小熊一下子一动不动,僵硬在原地。


不过他清楚,崔范奎并非怕他,不过是很在意自己自以为巧妙的跟踪能力遭到滑铁卢了。


崔范奎转过身,故作镇定,脸颊因为跑的慌忙还红着,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着急来观察自己。


崔连准看到崔范奎戴了眼镜,差点脱口而出,我说你可以考虑一下眼镜半永久吗。


还怪养眼的。


这种低级的手段崔连准用惯了,也知道并不适用于故意扮乖犯傻的崔范奎。见过了昨天他切开黑的样子,崔连准这次可不会再上当。


崔范奎如果只论长相的话,真是崔连准的菜。


不过崔连准谈过的几次恋爱里,从来不会对人动真感情,崔范奎再怎么说,也是个家庭美满幸福的小公子少爷,崔连准这点良心还是有的,试着招惹招惹他,见好就收,脱身而出。


“哈喽,同桌,早上好,这么巧啊。”

崔范奎清了清嗓子,藏不住的心虚。


崔连准给他个台阶下,没再问,“同桌,这么一大早,你来这么早?学习吗?”


校门都没开,他学习个寂寞?


崔范奎也不是傻子,崔连准肯定是怕他尴尬,特意强行转了话题。

“嗯,我是来学习的。”哎呀,好奇怪。

其实,他一直想说。

崔连准抽烟未免也太熟练了。

犹豫不决的小表情被崔连准收入眼底,“你想说什么,直说吧。”


崔范奎一脸“真的吗?”看着他。

崔连准无奈地点点头。


“同桌,我觉得你还是少抽烟比较好,对你身体不好。”


怎么年纪轻轻的,跟崔硕建一模一样。


崔连准烦躁地按灭了烟卷上的火星。


他好像并不喜欢自己这种说法?

崔范奎发觉了这点,然后又说。


“好吧,那我直说了。我对烟过敏,闻到味就很难受。”

虽然不至于过敏,但是说的严重点总是用处大点。


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对烟过敏?崔连准说实在是不信的,他孤疑地开口:“你很不舒服?”


关心我其实可以直说,不需要找这么多借口。


崔连准迷之自恋。


“对啊,真的很难受。”崔范奎开始扮可怜博同情,没想到崔连准也会关心他。


算了,不戳穿他的小心思了。


“那我以后少抽点,一直到你不在我旁边坐,总可以了吧。”

“可以可以!”


肚子饿来的十分不是时候。

有人肚子响了。


答案不言而喻。


“崔范奎,你没吃饭?”崔连准这次叫了他大名,语气莫名急切。


“没啊,怎么了?我一般早饭吃的都很少有时候不吃的。”崔范奎从小到大胃口就比同龄人小,比表兄弟瘦一大圈,能长到一米八也是很不可思议,主要是他没有什么食欲。


崔范奎习以为常的态度和语气,常年二人份饭团打底的大胃口崔连准内心表示不能理解。


崔范奎不爱吃饭,他记住了。


等一下,他记这个干嘛。


-

今天的一切都格外反常,尤其是崔连准,万万没想到他也有带人去吃饭的一天。


“想吃什么,自己点。”崔连准在校门口附近找了一家经常来的店,里面的师傅和他很熟悉,立马给他递了菜单,挂在店面上的钟表泛着黄,复古静谧的风格和门外嘈杂的人流形成严重的反差,时间还早,至少够吃一顿饭。

崔范奎落座了,还是有些发懵,这还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亲人以外的人请他吃饭,“同桌,你这是在贿赂我?你有事情求我帮忙吗?”

在他心里,无理由的慷慨就等同于贿赂,再四舍五入一下就是见不得光的金钱交易。

崔连准背靠着玻璃门,生怕有“老熟人”看见他,那几个人被他打得亲妈不认,天天嚷嚷着报仇,他自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,但是最好还是不必牵扯到无辜的崔范奎,真要动起手,他应该没有精力去管他。

他拿着水杯,刚灌进一口水,就被崔范奎充满自信的疑问一惊,差点喷出来。

该说崔范奎天真,贿赂似乎又不是什么褒义词,他就是喜欢装成一副傻白甜的样子。还是该说他想得太多,崔连准凭本事生存,他一个娇娇弱弱小少爷,再怎么伶牙俐齿,也对他没有作用。


互叫同桌时间长了,莫名有点羞耻。

崔连准没正面回应,怕打击到他的自信心,总之这是一顿沉默的早餐。

“别叫我同桌了,崔连准这三个字能记住吧。”

“知道了,当然能记住,你可是班主任在我耳边念念叨叨十几分钟的校园传奇啊,同桌。”

不敢当,不敢当。


离开的时候,崔连准没等他,先走出了门。

崔范奎掏出纸巾擦了擦嘴,一抬头,人差点不见身影,他扬起嘴角,喊他:“连准哥,你等等我吧。”

一般人这么喊他,崔连准一定会被腻得浑身发麻,起一身鸡皮疙瘩,然后反手给那人一个巴掌。

简直像言情小说玛丽苏女主对学长的称呼。

就算他性取向并不正直,也难以接受一个男人这么叫他。

可是崔范奎好像没有让他那么反感。


连准哥三个字,酥酥麻麻地像一阵电流,让他的心口痒痒的。

反倒.......觉得可爱。


-

“可是如果我说,我有你妈妈的消息了呢。”

崔硕建的话就像是平地起惊雷,一下子轰炸了崔连准的心。

他并不怎么信任他,欺骗两个字最开始就算他教会崔连准的,真是以身作则的好父亲。

十四岁以前,崔连准和同龄人没有差别,恩爱的父母,幸福的家庭,那会儿父亲是他全世界最崇拜的人,长得俊朗,人温柔贴心,事业有成,听母亲说,父亲是白手起家,从一无所有到公司老板,最穷的时候和他在一起,父母都抱以反对的态度,父亲创业的第一笔资金还是母亲打工攒来的,两个人吃了不少苦,后来事业终于有起色,父母眼看着他们的生活条件变好,才松了口让他们结了婚,所以那年两个人都已经三十出头,从大学毕业走了整整七年,第二年,崔连准出生了。

听母亲讲故事,嘴角的喜悦,是崔连准童年里最美好的事情。


平静的生活,老天爷总要给他加点波澜。

一切发生的毫无预料,至少十四岁的崔连准没有发觉它的到来。


父母的关系突然变得恶劣,伴随着无尽的争吵,摔东西以及母亲的抽泣声音,住在二楼的崔连准好几次想要劝架,想让他们冷静下来,最后一次被父亲一个耳光打醒了。

脸颊胀痛,他疼得发不出声音。


崔硕建也不算是第一次打他,他是男孩子,小时候特别调皮淘气,闯了祸就跑,所以没少被他揪回来打一顿,可是这么用劲儿是第一次。

比起自己的脸,他更疼的是心。

崔硕建发狠的目光,像是把他当仇人,最让崔连准委屈气愤的是他居然在打母亲。

母亲在他的记忆里是一个非常无比温柔有教养的女人,哪怕四十多岁,也依然把自己打扮的很漂亮,梳妆很仔细,她刚好也长得年轻,所以有资本。

此刻却披头散发,狼狈至极,露出的胳膊一片青,崔硕建的作案工具应该是在地上放着的扫把。

母亲目光涣散,嗓子都哭哑了。


那一刻,崔连准真正意义上明白了,绝望是什么感受。

他引以为傲的家庭背后,到处是伤痕累累。


他恨崔硕建,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。


母亲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,是崔硕建扔给他的。

崔连准陪着她。

可当他看清楚白纸黑字之后,差点疯了。

法律把他判给了崔硕建。

这意味着什么,崔连准到底是初中生了,学过政治。

为什么,凭什么,母亲只身一人,崔连准只想去陪她。

姥姥姥爷在他七岁的时候生了病,年纪大了抵抗力不好,再加上不愿意配合花钱,很快就走了,母亲那时正在接他放学,没有见到最后一面,遗憾了好久,这是母亲心口的一道伤,崔连准一直知道。

所以母亲根本没有亲人了。


法律细节他不懂,可是崔连准讨厌崔硕建,恶心他。

十四岁的少年无能为力地看着母亲离开,却连她去了哪儿都无法问。

他一夜长大,变成了传说中混社会的坏孩子。

可怎么查也查不到母亲到底身在何处。

那一别,就是两年多。


他怕崔硕建再次骗他,这是他的底线,他要是做得过分,他真的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一些反抗。


我希望你不要骗我。


崔连准回过头,对那个日益苍老的男人,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开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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